第56章 道别
首领办公室内。
“织田君昨天和mimic的首领见到了啊……这还真是宿命般的对决。
你说是吧，莉莉丝酱？”
坐在椅子上的黑发幼女并不出声，仿佛在认真看着手上的书，只不过翻书的频率出卖了她——她已经停留在这一页很久了。
“森先生？”
忽然，森鸥外听见对方轻轻的声音，这是她自上次以来同他的第一次交谈。
“异能开业许可证高于一切对吗？”
“你能理解这一点就好了。”在拆穿对方的小动作之后，森鸥外彻底以对待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对象的方式对待她，“如果不是这样，我也很痛心的啊……毕竟如果织田君出事的话，太宰君恐怕也不会轻易原谅我吧。”
他已经把话全部跟她以挑明的状态说了，似乎是完全不在意今后会有的影响。
柒夜莉丝无声地笑了一下。
“话说回来，太宰君不在的话，莉莉丝难道不应该更开心吗？”
“确实。”她看着对方的面带微笑的神情缓缓地说道，“能够不跟他待在一个组织里，当然再好不过了。”
“很高兴你能想明白这一点。”
“我能去红叶姐姐那里一趟吗？”
“当然可以。”
森鸥外目送着黑发幼女在被他传唤来的中原中也的带领下离去，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这个情况下，确实找不到更好的最优解了。”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先生吗？您开出的条件，我们港口黑手党答应了。
对，清剿mimic和带走我们黑手党内拥有疑似特殊治愈异能的一名成员……今天下午就可以完成。
交易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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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话挑开得明明白白之后，森鸥外大概不会再留着自己，多半会找个合适的价码把她送出去吧。
柒夜莉丝并不怀疑这一点，就像她清楚，关于自己是如何和梦野久作相处的过程在这么久以来不可能瞒过森鸥外一样。
只要他还在关注着黑手党的武器与投资，她就迟早会露出破绽。
所以……
“我说，你是有哪里惹到首领了吗？”
中原中也的声音打断了柒夜莉丝的思绪。
他一边牵住柒夜莉丝往尾崎红叶的办公室走去，一边关心她为什么最近的行动被森鸥外管控得那么严：“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森鸥外会拿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做筏子，也是看准了柒夜莉丝不会对这两个人开口这一点。
“什么也没有哦。”她一面前行，一面很轻松地回答。
“……”
手上传来的力道让柒夜莉丝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中也？”
她的语调很轻，像是许多次相处时的那样，中原中也觉得自己从来就摸不清她的想法——或者说，他所牵住的也并不是真正的她。
“你这样……和那个家伙又有什么分别呢。”
话刚出口，中原中也就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面前的人和太宰治究竟有什么分别，他应该最清楚不是吗？
他们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面前的人终于不再露出那般轻快的笑意，那是他头一次看见那个自始至终环绕着她的界限的破碎。
那双终于不再一成不变的黑眸中，他的倒影是如此地清澈，又是——
如此地遥远。
“是啊……”柒夜莉丝放开了他的手。
我和那种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我希望你认清这一点。
不要再被像我们这样的家伙什么都蒙在鼓里了。
但是。
“唯独这种事情，不能告诉你。”
……你应当是港口黑手党最锋利的刀刃，至死不移的信仰，对自我认知的绝对忠诚——以至能够为黑夜都带来曙光。
为现在，迄今为止和原本的线路相比没有什么改变的局面。
走到这一步，她不可能再回头。
走廊上的幼女头也不回地推开了尾崎红叶办公室的门，只留下走廊尽头的中原中也。
“さようなら（再见）。”
走廊上的风很轻，不经意掀起了少年风衣的下摆。黑色的皮手套上出现深浅不一的褶皱，再平息不见。
然而就算如此，也是会留下痕迹的。
中原中也看着那道门，终究没有上前。
以至于很久之后，也依旧忍不住回想——如果他那个时候过去，把一切都问清楚，是不是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再或者，如果他从未那么冲动，是不是至少，她对他最后的印象就不会那么差……？
然而，没有人能给他这个回答。杯中的红酒倒映着泠泠的月光，消失在青年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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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姐姐。”
进入办公室的柒夜莉丝轻轻地靠在了门上，沉重的木门在她的身后缓慢合上——直至连一丝缝隙都不曾留下。
“莉莉丝？怎么一个人来了，中也不是去接你了吗……”尾崎红叶的话语停留在尾音，她走上前来，轻柔地抱住了看上去快要哭出来的幼女。
“他欺负你了？”和中原中也不同，尾崎红叶从来都不会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只会问柒夜莉丝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欺负，或者为什么心情不好。
“没有。”
依旧是这个回答。
“那我们来用些点心吧？心情说不定会好起来。”尾崎红叶巧妙地绕过了可能会影响对方心情的一切问题，牵着她的手来到两人最常对坐的几案旁。“这是缘花小姐送来的，说是你说不定会喜欢。”
尽管铃木缘花看上去像是只负责餐饮后勤，但是此前她从来没有显露过更多的事情——譬如能够轻易被有心人发现的种种。
明明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专人配送给首领办公室，但是铃木缘花今天还是来了，在从未做过这种事情的过往，只身前来的老妇人显得尤为醒目。
……简直就像是知道柒夜莉丝今天一定会到她这里来一样。
想起对方送点心来的时候说过的其他话，尾崎红叶倒茶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以至于这位港口黑手党内拔刀最稳的干部，无意间洒漏了几滴。
“……我无力阻止未来，但我希望港口黑手党给这孩子留下的印象，至少不要太糟糕。”铃木缘花朝她行了一礼，“您是真心喜欢这孩子的……她也如此。”
柒夜莉丝看着从茶杯中溅落的茶汤，垂下了眼眸。尾崎红叶比中原中也要善于理解得多，这和她想到的也没多少分别。
“红叶姐姐，”她再度抬起眼，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总是挂着那么轻易的笑容——连中原中也都看得出来的话，再在尾崎红叶这里扮出这种样子，未免也太不尊重对方了。
她看向对方和服的袖子，语调平静：“我马上就过十二岁了。”
尾崎红叶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柒夜莉丝从不曾在黑手党内过生日，她身边的人也就轻巧地将这个话题每每略过不提。即便是中原中也的生日，尾崎红叶也是在私下送他礼物，对方也非常明白这一点。
然而，时间的流逝却是无可阻止的。从最初来到黑手党的幼女，终于是一步步朝着秾丽出尘的方向抽芽，不仅体现在她的身量上，更体现在她与日俱增的、让人走不进去的世界里。
如果说起初她还藏得不那么好的话，随着各种课程的学习，环绕在她身旁的违和感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但是尾崎红叶知道，她心中藏着的事情却并没有减少。
女性的感觉，可是很敏锐的啊。
可尾崎红叶也希望自己不用发现这一点，因为一旦连她都发现了的话，是不可能瞒过那个人的。
尾崎红叶知道很多，关于柒夜莉丝至始至终对一些事情隐而不提，关于她从未以彻底放松的姿态存在于港口黑手党。
但就像铃木缘花说的那样。
——“那孩子也是真心喜欢您的。”
会最后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一线真实；龙头抗争时悄悄告诉自己的“尽量不要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出门”；更早时动用异能帮她治疗的伤口……以及无数次在自己怀抱中的温度。
“最喜欢红叶姐姐。”记忆同此刻面前的人一脸平静地说出的话语重合，“……没有说谎。”
她确实从最初更清楚的是中原中也，可是人都是和既定的世界线所不同的——在她进入后就是如此了。
她不相信对方不知道自己隐藏了什么，但对方从未试图探究，或者说，在有任何事情的时候反而想的是帮她遮掩。
这位港口黑手党曾向往光明的干部，在用她的力量为本已不该相信的事物掩盖黑夜。所以柒夜莉丝不会再让她为难——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将这条路纳入考虑。
“所以，笑一下吧，”柒夜莉丝伸出手去，轻轻放在对方的手背上，“……我很抱歉。”
她愿意最后好好地道别，可不是希望把对方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尾崎红叶闭了闭眼，露出一个笑容：“嘛，还真是狼狈……都要怪莉莉丝。
既然这样，妾身可要罚你了。”
柒夜莉丝看着她从几案下方拿出一个信封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张卡——金色的花纹仿佛她的异能一般，交错着映在纯黑的底色上。
“就罚你以后只能用这张卡……不，不要丢掉它就好。”
她是不知道柒夜莉丝要被送到哪里去的，因此也就根本无从说出任何话。然而她对面的人似乎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尾崎红叶本以为自己也能如此，可她能够依托的，也就只有森鸥外曾对她保证过的“不会做出以下等的选择去交换组织的利益”这种东西。
最下等的选择是什么，也不过就是以女子的容貌作为交易的资本。
森鸥外知道的事情，她没能完全掩盖的那些，尾崎红叶不知道应该说是松一口气，还是更加黯然。
最优解……是为整个黑手党付出的代价，她早该知道是这样，不是吗？
对面的人没有推脱，大概是看出来她眼神中也快要支撑不住的平静吧。
柒夜莉丝拈起一块点心，递给尾崎红叶。
两个人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就这样坐着，任由屋外的太阳一点一点地偏移到港口黑手党的顶端，朝着最终的时刻——
森鸥外打开门，不用他再开口，柒夜莉丝很安静地从座位上离开，跟在了他的身后。她的裙角从尾崎红叶的手边擦过，宛如游鱼般消失不见。
坐在原地的干部动了动手指，最终缓缓地松开。
她到底是没有阻止这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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