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起因与经过
银发女子的右手撑着侧脸,懒洋洋地宣布棋局的终结。
“居然能看出我平日不是这么下的吗?”
黑白棋盘对面的男子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按照我之前的那种下法也早该输了,所以我才会想再负隅顽抗一会。
无论如何似乎都敌不过您呢。”
“夜姬小姐之前没有下过国际象棋吗?真难以想象啊。”
“虽然没有下过,不过我会下围棋。”
柒夜莉丝拿起身旁的人递来的杯子啜了一口,似乎是被清茶的涩意所扰,微微地蹙起了眉头。见状,目光从未间断地落在对方身上的某位女子起身离开了座位。
“世间的大多数事物,都有相应的运行规律。一切再怎么看上去不可思议,实际上也早就注定了。”
“话不能这么说,您不是也会下棋吗?”
会下棋,就代表着对于局势拥有调控的心思。
不该是会说出像这样“命定”结局的话语的人。
柒夜莉丝没有回答他,伸手将棋盘调转了个方向。这样一来,落败一方的棋子就出现在了她的手边。
“你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逆转形势吗?”
对面的人迟疑着,无法给出答案。
柒夜莉丝轻笑一声,从对面的棋盘上拿走了皇后,放到了自己的阵营。黑色的皇后与白色的皇后立在一起,在一片白色当中分外醒目。
这完全不合规则,但无法辩驳的是她做到了刚刚提出的内容。
失去皇后的一方输棋。
但这盘棋已经算不上一盘棋了。
“如果有人愿意,同样可以设立其他的规则。像是‘失去皇后的一方获胜’,或者‘走过步数更多的一方失败’……
单纯为了‘赢"的方法有很多。”
然而脱离秩序存在的事物,相应地也会摇摇欲坠。
一旦打破原有的法则,就意味着要花更多心思在上面。就要为不存在于定轨的事物负责。
像是这枚黑色的“皇后”,固然是枚王棋,但在衍生的规则之上,她就还需要付出维护它的存在的思考。
柒夜莉丝把拿过来的皇后放回原位。
“……那就会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她不会做。
但在下棋的时候,她依旧会思考如何走出更漂亮的回应。
这并不矛盾。
“愿赌服输,这盘棋就赠与夜姬小姐了。”
黑白暖玉打造成的棋子价值动辄百万,不过在这里显得无足轻重。光是踏进“夜姬”所在的这一处就需要数十万的金额,然而没有人会在见到本人后对此存在异议。
多得是人极尽一切挤进最外围的入场,却连夜姬的一根头发丝都见不到。
而她本人对于这一点似乎也毫不在意。价值上千万的名画、珠宝与玉器被作为礼物,零零散散地陈列在四周,却分不到女子的一个眼神,对她来说,这些似乎还比不上旁边瓷盘中的几块点心。
就连那眼角的本该寓意着多情的一点小痣,也被对方身上令人捉摸不透的气场渲染出几分不可触及。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们的脑补。
实际上柒夜莉丝在这里也差不多待够了。如果不是因为想要看看在背后做出某些行为的主谋究竟是谁,她早就随便找个机会离开了。
既然像村川千里说的那样,他应该会通知那些一心想要好好培养“夜姬”的人吧?……这么说来,她还要感谢催化局势发展的人。
顺便再欣赏一下背后那些弄错的人发现这一事实后的表情——
璨金色的眼底流光溢彩,涌起几分兴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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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夜莉丝苏醒在某片不知何夕的山岭里,明月中悬的夜晚。
她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一点。她周身的每一寸角落都在亲昵地告诉着她这并不重要。
当遗忘成为惯常,对过往的执着便无足轻重。那些不曾被唤醒的事物像是完成了使命的胶片被锁入箱箧,带着钥匙一同沉入不见底的海域。
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在合适的时候,她总会醒来。
银发的女子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微凉的指尖拂过额前的碎发,林荫深处的画卷在顷刻间变得鲜活灵动——
晃眼的灿金中不再空旷,朝着周围打量的目光中携上几分兴味。
如果说上一刻她还恍如神祗般让人心生不可触碰之意,那么这一刻对方便像是书录中所述的山岭里诞生的精怪,如伸着懒腰的猫儿般有一下没一下地勾动着爪尖,不自知间便诱人投以目光。
她是什么?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答案,也没有人能得到一个答案,这取决于她这一次会有什么样的经历。
一切发生后才会有定论,但那些洋洋洒洒的妄言对早已抽身离局的当事人并没有什么影响。无论是无所挂心的救济者,意兴阑珊的执棋人,生杀予夺的邪祟……
都不过是无能为力真正触及她的生物的臆想。
她不会遇到相同的人第二次,因为世间的沧海桑田从来不知凡几。柒夜莉丝从不在记忆上介怀,正如她不会去质疑来自自己的认知。
这次醒来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样。
涌动着的暗流送来细碎的落语,悉悉索索地汇聚打破了这片宁静。不过那些低语的指向似乎并不是她——
柒夜莉丝安静地坐在原处,叽叽喳喳的陌生词句在她耳畔逐渐变得清晰。她捕捉着这些信息,眼底的灼金此刻像是流淌着的蜜糖。
数十分钟后,暗潮般的低语声悉数褪去,这片山岭的访客似乎是无功而返。明月依旧悬在漆寂的夜幕中,连位置都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这甚至算不上排练,更像是一场没来得及拉开帷幕的戏剧。
不过这对柒夜莉丝而言已经足够。学习新事物对她来说从不困难,她已经完整地构建出了应当如何用这门语言交流的认知。也许是因为曾经学习过,不过她不需要这上面分心回想。
“实力”……“意外”,“插手”……
柒夜莉丝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在身下的树干上,在融汇语言后重新梳理其间的信息。
听上去不像是什么能令人提起兴趣的事物,一定要说的话……
“诅咒”这个词倒是有些熟悉。
不过也仅此而已。
柒夜莉丝轻灵地落到了地面,从近十米的高度跳下对她而言连眼都不需要眨。流转的亮银四散在她的身旁,跟随月华落入人间。
只不过人间并不像此刻安静的外表那样美好。
山岭内看似浓密的草丛下是崎岖的地面,尖锐的石子比夏夜的虫豸要来得无趣得多。后者早在柒夜莉丝苏醒时就尽数匍匐退让,而前者依旧了无生气地固执原地。
雪色的足腕被锐意割出数道细小的痕迹,却很快地恢复如初,连血痂都不曾留下,像是水面被微风激起涟漪后重归宁静。
而它的主人并不低头看上一眼,披着肩头的月色伫立了一会,看上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并没有多久,她便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然而就在她欲要离开的时候——
陡转的风向卷来一阵极轻的晚香,倚在红樱下的女子唇色潋滟,微微上挑的眉眼中含着似笑非笑的风情,眼角一颗小痣更增别样媚意。
放肆,魅惑,活色生香。
如果说银发的女子在乍然看下是不可触及的皎皎月华,那么红发的女子则像是红尘间的一抹极张扬的朱砂,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散发着无声邀约,引诱着目及者不假思索地溺于沉欲。
如果单就形貌而言,倒也不失为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然而,值得注意的,也令人感到违和的一点——
柒夜莉丝的目光定在对方的身下,对于见到的一切她丝毫不感到有任何意外。
哪怕这是一树本不该出现在夏夜里的红樱。
……
至于后来……难以说清,不提也罢。
反正答应过的事情,她不会食言。
只需要看事态怎么发展罢了。
柒夜莉丝偏头咬上身旁某位女子递来的点心,樱粉色的唇瓣印在酥皮上,沾染几分莹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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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藤裕子原本只是想小心地将贡品呈递给明月,那缕月光却拂上了她的指尖。
一时僵直,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最终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为银发女子撩开了散下的几缕长发。
后者并没有拒绝远藤裕子的动作,难得地展现出乖顺的一面——这引得在场人的目光汇聚到她的身上。但这对远藤来说不值一提。
毕竟她也算得上这片圈子里的名人。只要是好看的、有吸引力的目标,她总会第一时间前来鉴赏;当然,也会给出相应的回报。
她的风评很怪,也很好。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在挑选目标时挑剔得无可附加,却总是做不到持之以恒。一段关系在她或许会持续几个月,也可能会是三两天;她会一言不发地离开,也随时都可能重开。但不可否认,她在给予方面慷慨到不可思议。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她是相当好的金主。但大部分人对她而言,甚至得不到一个评价。她的慷慨似乎并不只在支出方面,同样还在她望不见边际的鱼塘上体现——有时远藤裕子甚至会在关系重开之后忘记面前的对象和自己交往过,不过反正双方都不太在意这些。
这么一个慷慨到无所挂心的人,在听闻所谓的“夜姬”后尚表现得冷淡自若,却在见到柒夜莉丝的第一眼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她的信徒。
“裕子很有眼光,”柒夜莉丝叼走了那块点心,朝她笑了笑。“我很喜欢你。”
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和我走?
远藤裕子当然知道这里是谁家的产业;她也清楚村川千里对于“夜姬”煞费苦心地宣传不可能没有缘由。
但是当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清晰可见地倒映出她的样子时,她还是没忍住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宛如凡人妄想摘下月亮。
她微微垂下眼睫,早预判到能够得到的答案。
——“不行呢。”
……果然。
是毫不意外的回答,甚至比她想象得来得更加果断。对方甚至没有做出应付的话术,连回答都如月光般清冽得不带丝毫缠绵。
这大概就是过于慷慨的人应得的代价。
无度的生活紊乱了事物的本身的分量,连带着无人相信的真心成为了廉价得不能再廉价的事物。
像她这样的人能够得到的,只会是镜中花,水中月。
胆敢伸手,就会碎落一地,无迹可寻。
远藤裕子神色不变,但是周围谁都不会贸然开口。
在场的都不是看不懂氛围的人。他们继续欣赏“夜姬”美貌的同时,也为“夜姬”变幻莫测的态度而暗自心惊。
即便远藤那样算得上莫名的一时冲动,但除她以外的其他人,谁能否认没有对银发的女子掀起几分浮想呢?
哪怕一门之隔的屋外脚步声尚存,也丝毫打破不了场内安静氛围的沉凝迟滞。
柒夜莉丝知道对方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一时之间很难解释清楚事物的发展,但毫无疑问的一点——她并不讨厌他人对自己的真心。
对于造物衍生出的一切合理的存在,她都会给予肯定的回应。
……
推开门,伏黑甚尔正好看见这样的一幕。
容颜精致潋滟的银发的女子微微倾身,在身旁的人侧颊上印下轻柔的一吻。不带任何情/欲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抚慰与安定。
就像是神明致礼她虔敬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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