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a市初雪(五)
夏知微感觉自己穿行在茫茫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漫无边际的黑暗,让人看不到希望。
夏知微缩成一团,摆出防御的姿态,他在发抖,他在害怕,害怕黑暗里可能出现的魑魅魍魉。
便纵是没有,这充斥着黑暗的无声世界也足够令人窒息。
夏知微自小就怕黑,这个毛病是少年时期落下的。夏忠明残酷暴虐,对他从来动辄打骂,做错事情就关小黑屋。
夏知微记得那次,他为了救阿飞,操着砖头把校霸打得头破血流,老爷子把他打了一顿,之后碍于纪家倒是没有再教训他。但是,他那一干所谓的兄弟姐妹可不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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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骤然死寂,紧接着是一阵崩溃的哭嚎。
高贯心下一沉,忙抬步往內殿去。
满殿的宫人跪了一地,起起伏伏的呜咽抽泣声一直传出宫道。
年轻的太子孤身跪在龙床前,脊骨瘦削,只紧紧攥着手里那只青白的手。他沉默不语,浑身都是凌厉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高贯才想靠近,便见太子动了。他缓缓将额头抵上那只手,肩头颤起来,如同一张绷得紧紧的弓骤然断了弦。
太子只沉默着,未曾发出任何声响。然而高贯跪在地上,看着那单薄的背影,那铺满脊背的青丝,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从懒散的稚儿蜕变为寡言的少年太子,他全都看在眼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高贯自殿内退出去时,从满室的哭嚎声中听见了几声轻喃。
“爹爹……爹爹……阿斛会好好的。”
低低的沙哑的少年声线,此时此刻却宛如稚童一般无助。
长公主手边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立于殿外。烈风飒飒,吹动她长长的裙摆。
她失神望着远处连绵的翠绿山脉,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小郡主迷茫地拽了拽长公主的手,“阿娘,他们在哭什么?”
长公主低头看她,“舅舅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稚童仰首,“那舅舅还回来吗?”
长公主摸了摸她的头顶,摇摇头,“不会了。舅舅去找他念了一辈子的人了。”
“那太子哥哥呢?舅舅也不要太子哥哥了吗?”
长公主这次沉默了很久,“阿芙乖,去抱抱太子哥哥好吗?”
阿芙点头,放开长公主的手,啪嗒啪嗒跨过高高的门槛,径直跑到太子身后。
她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住少年的身躯,像往常阿娘哄她睡觉一般轻轻地顺少年的头发,“太子哥哥,阿芙抱抱你。”
高贯跟在后头,瞧见太子的肩头僵直了一瞬,他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现出来。骤然,他浑身卸了力,跪直的膝盖也软了下来,颓然坐到了地上。
太子一手拉着那只僵硬的手,一手包住孩童软绵的手掌,哭得压抑,破碎的哽咽声自喉间一点一点挤出来:“阿芙……我没有爹爹了……”
“阿芙!我没有爹爹了!”
高贯静默退了出去。
长公主未回头,“陛下走得可平静?”
高贯福身道:“陛下溘逝于睡梦中。”
长公主点点头,道:“那便好。”
她抬步一步一步走下高高的宫阶,烈风吹乱她高高的鬓发。
乾元十五年,淳化帝崩。
京城自大丧之日为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杵。
百官哭临殿下,举国哀悼。
三月后,太子新登大位。
择元相嫡孙女为后,年后完婚。
*
元姝在二月离开元府,入了宫。
入宫的前一晚,阿娘偷偷给她塞了一本小册子,元姝装作懵懂的模样。
阿娘那天拉着她说的好多好多的话。说她自小皮,出生没几天就尿了阿爹一身,尿完了咯咯地笑。三岁的时候拔了爹爹的美髯,十岁就和弟弟妹妹一起捉弄老夫子,还三不五时就逃学。十三时候长得如同一朵花,就是性子太野,长安里的贵族子弟看着她全都绕道走。
她最后拍了拍她的手,叹息说,若是有选择,阿娘只希望你嫁个普通人,长厢厮守,白头到老。
阿娘舍不得你啊。
元姝微红了眼眶,依偎进阿娘怀里,和她撒娇,阿娘,我会回来看你和爹爹的。
阿娘只摸着她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因着阿娘昨夜同她的彻夜长谈,元姝本还提着心进宫。不过几天后,她就和宫里太监宫女混熟了。宫里头的主子实在太少,元姝除了待在殿里乖乖待婚,什么都做不了。
大婚那日,天还未亮元姝就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她身子已经和床榻分离,手却还揪着被子不肯放手:“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大典十分隆重,一天下来她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站在她一旁的青年看出她的困顿疲累,捏了捏她的手,“马上好了。”
元姝心里小小讶异了一下,乖乖点头。
坤宁宫。
元姝在一众老嬷嬷的注目礼下打瞌睡,虽说睡得不是那么心安理得,但她实在是撑不住了。突然,站她旁边的姑姑低低地咳了一声。元姝懵然撑开眼皮子,看她一眼。
殿外传来轻轻重重的脚步声。元姝一抬头,便看见她的新郎官。
青年一身玄色纯衣纁袡礼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礼服绣有暗纹,一段白绢单衣自里襟露出。他眉目清隽,只是唇抿得有些紧,眼眸里平静无波。
元姝近看之下,才发现他眼侧有一颗朱砂痣,不是很显眼。
行了合卺礼之后,元姝和皇帝各自进了浴房。
她有些忸怩地提着裙摆出来。这身水绿纱衣十分轻薄,若隐若现。皇帝早早候在床榻上,捧着一卷书看得认真,听见她的声响也只是让出个位置,眼风都不带给一个。
他这样子,元姝反倒放心下来。
他收了书,下榻吹了龙凤烛。
殿内一下黑了。
元姝本还提着胆,惴惴等他动静,后来太困了,迷迷糊糊也就睡过去了。
钟斛一向眠浅,今日实在是疲累了,睡得有些深。他自五岁便是一个人睡觉,至今还从未和女子共枕。
他睡到半夜,胸口一阵的闷,肩膀处凉嗖嗖的。后来实在是冷,他才惺忪醒来。
难怪。
他被两只手紧紧扒着,一只穿过脖颈揪着里衣,一只箍着他的腰身。她的上半身贴过来,下半身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着朝向里,两条腿把被子一卷,他的半边身子都暴露在外面了。
女孩子一截细长的脖颈在夜里白得发光,那件水绿纱裙被压着皱皱巴巴,白皙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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