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铃响十四下
12月7号，大雪。
多年未下雪的江嘉也在这一天迎来了2016年的初雪。
老华还在兴致勃勃地讲《孔雀东南飞》这一千古流传的爱情故事，往讲台下一瞅，没几个人的眼睛是没往窗外看的。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老华幽幽吟了一句诗，等学生的目光留恋不已地转向讲台上的他时，才接着道，“行啦，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心早都飞出去了，这节课也就剩几分钟，你们小声点，去外面操场上玩雪吧。”
“耶！”
“太好了！”
“谢谢老华！”
老华无奈，都说了让他们小声点，结果这群毛孩子还是那么嘈杂。
同学们兴奋是兴奋，但也没忘记不能打扰其他班级上课。安安静静、轻手轻脚地逐一下楼，等到了教学楼外，男生才都撒欢似地奔跑打闹，女孩子们也三五成群地嬉笑闲聊。
雪是今天早晨才下起来的，飘飘洒洒了半个上午也没能在地面堆积，就只有环绕了操场一周的常青树上留下了片片雪白，看看算是银装素裹了个大概。即使没有想象中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南方长大的孩子们也不介意，只要有一点点旋落的雪花，他们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完整的冬天。
余邈和易澜并排走着，都扣上了蓝色校服外套的帽子。两个人的手心里各握着一个小型暖手宝，扁圆状，余邈的是小企鹅，易澜的是小白熊。
“说起来，这是今年的初雪吧。”易澜小声呢喃着。
“对，不过要是再准确点说，这应该是2007年后的初雪。”余邈认真想了想时间，又补了一句。
易澜停下本就慢悠悠的脚步，向前半跨一步转身，面对着余邈，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天哪！喵喵，你怎么记这么清楚？我印象里就只知道是小时候下的一场雪而已。”
余邈伸手，屈指轻刮掉落在易澜鼻尖上的雪粒，柔声回答：“那年下雪的时候正好放寒假，我爸妈就带我来江嘉市玩。第一次来江嘉，记忆难免深刻。”
“那年我们刚上小学一年级吧。我还记得上学前的暑假我和我爸妈还有外公外婆一起去了北京，最开始还以为是去首都旅游，想着怎么不把奶奶也带上，差点在家里闹别扭，后来才知道那是我妈第一次做手术治疗。”说话间，易澜的语气越来越轻，到最后就好像是沉浸在了回忆里。
“澜宝，你今年过年回陵城吗？回去的话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林姨吧。”
余邈问出这句话时，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自然而然地，好像她们这样讨论过很多次。
“好啊，我回陵城了发消息给你。”易澜也爽快答应。
雪开始下大，纷纷扬扬的雪花簌簌地落下，男生们倒是愈加激动，女孩子们则是到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
余邈和易澜过去得晚，几乎所有的椅子上都坐满了人。
“余邈！这里！”
循声望去，原来是楚言在挥手示意。
她所坐的椅子，位置有些偏，离主席台都好远了，但是也清净。
余邈和易澜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这时才发现，楚言的腿上还放着一台相机。
“哇！可以啊楚言，都带装备了。”易澜指指她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相机，玩笑说道。
楚言听着易澜的打趣，落落大方地拿起相机，歪头一笑：“刚刚就拍了风景，要不今天的人物照就由你来帮我开张？”
“哟，这么好！没问题，先等等啊，我整理下仪容仪表。”
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于爱美和拍照的羞涩，易澜有着镜头牛逼症，哪怕是刻意地摆姿势做表情也不显得矫揉造作，反倒有浑然天成的镜头感。学校国旗仪仗队的照片墙上，易澜美得格外突出，不仅是因为本身易澜就容貌姣好，更是因为她面对镜头时的自信和坦然。
易澜和楚言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两人一棵无人打扰的树下拍照，余邈则坐在长椅上守着三人的东西。
侧身看过去，两人似乎在围绕角度讨论什么，但隔得远，再加上此时雾蒙蒙的，余邈看不太清。
转头继续平视前方，想接着看许让卿时，余邈发现，操场最右边的篮球架下靠站着的一个人一直盯着易澜的方向，仔细辨别后，她认出，那人是温故。
温故的注视并不明目张胆，他闲散地倚靠篮球架站立，侧身对着易澜的方向，只是时不时地就会转头看过去，一看就是一会儿。
突然，温故收回视线，幸好余邈低下头及时，不然真对视上，她会无措。
原来是易澜和楚言回来了。
余邈缓下心跳，继而仰着头，对着她们盈盈一笑。
“咔嚓”一声，楚言出其不意地按下了快门。
余邈一愣，倒是易澜很快反应过来，边拉过楚言的手边说：“不错啊，楚言，挺有抓住美的意识。”
“当然，快看快看，余邈这张绝了。”
余邈也很好奇自己的抓拍是怎样的，站起来低头看向楚言手里的相机。
屏幕里的女孩，面容素净却笑意嫣然，红唇间齿若编贝，眼眸间流光溢彩，脑后束起的马尾被风轻轻吹起，端坐在椅子上，一派的娉婷绰约，而她的身后，树木灰蒙里是静默的风雪飘飞。
“好漂亮啊，喵喵。”易澜感概。
余邈也觉得拍得很好看，她向楚言道谢，然后询问可否把照片发给她。
楚言自然一口应允。
“欸，楚言，你也带了相机？”
是宋临的声音。
他正和许让卿一行人走过来，看到楚言手里的相机，有些意外。
“怎么了？还有谁带了相机吗？”余邈好奇一问。
“是我带了。”伴随着一道低沉的男音，傅华年从另一侧走来。
他把相机挂在胸前，一手托着底部，一手轻握着机身。
得益于自己的好记性，哪怕只是轻轻一瞥，余邈也发现了，傅华年的相机和楚言的很相似。
傅华年走近站定在许让卿身旁，余邈收回思绪，对着傅华年说道：“正好，你拍了这么多照片，发到群里也能让一弦看看。真是可惜，她去外地参加比赛了，不能和我们一起看雪。”字里行间，雀跃中带着遗憾。
“嗯，好。”傅华年低声答应。
其实早在今天起床发现下雪时，他就已经用手机拍照发给杜一弦了。
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吗？
初雪，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
他希望他和小弦，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既然人这么齐，不如一起拍一张合照吧。”宋临看了眼周围一圈的人，欢喜地提议。
大家互相对视，眼中都是赞同。
宋临找了路过的一个同学帮忙，一群人便站成两排合影。
算是巧合，许让卿站在余邈身后。离得有些近，身高的压迫感袭来，但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许让卿身上的独有的夏日清爽水香调味。秋冬季，也让人仿佛感受到了盛夏的海风。
拍照时间很短。
结束时，许让卿的声音在余邈的头顶响起：“你的肩膀上落了雪，待会儿记得拍掉。”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好听，如同夏风吹响风铃，余邈的心弦也随之被拨动。
她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但是转过身，又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只礼貌矜持地道谢：“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许让卿浅淡一笑：“客气。”而后走开，也凑过去看傅华年相机里的照片。
余邈看着他——漫天飞雪里，心上人长身玉立，皎如玉树。
她又抬头，看向天际
———初雪，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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