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同睡一榻
楚澜川冷眼瞧着那李美人应当是断了气,站在岸上的两人真真是吓破了胆,骇的浑身发抖。
天寒地冻的,楚澜川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纵身跳下落星湖,将李美人的尸身捞了起来。
很快便有人问讯赶来,月流响本来还蒙在被子里呼呼大睡,昨夜确实被楚澜川耗了许多精气神,他如今浑身都难受,所以射日来叫他的时候,他气的把床头的香炉砸在射日脚下。
射日知道这位主子睡觉时向来不喜人叨扰,但此事事关人命,不得不跪在床下,等月流响这阵起床气过去。
月流响好半晌才平复了心情,因睡得久了,他的嗓子有些沙哑:“什么事。”
射日连忙道:“启禀殿下,李美人意外落水,死了。”
月流响挑了挑眉,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李美人?”
“正是,她是去年元王殿下送入府中的,殿下安置在琼玉院的主子。”射日提醒道:“今早殿下从西苑离开后,她便带人去了西苑,似是与楚公子起了争端。”
月流响脸色一沉:“楚澜川杀的?”
射日低头道:“尚无确凿证据,跟着李美人的两位家奴都说李美人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只是,李美人落水时,楚公子恰好在旁边。”
总归是一条人命,月流响再犯困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射日帮他穿好了衣服,便前往落星湖去了。
等月流响到的时候,落星湖已经围了许多人,楚澜川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栏杆前,被两名侍卫打扮的人看守着。
月流响越过众人走了过去,便看到了李美人的尸身,脸色苍白,唇色发紫,口鼻之中确有泥污,应当是溺水而死。
那两位侍卫见他来,上前禀报道:“殿下,事关人命,属下不敢轻易定夺,请殿下裁决。”
月流响的目光落在楚澜川身上,数九寒冬,月流响穿着厚厚的貂裘都觉得有些寒意逼人,可楚澜川浑身的湿透了,冷风一吹,那身上的衣服都要结块儿了,可他不卑不亢的站在那儿,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月流响顿了一下,冷声道:“让他下去换身衣服。”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李美人都死在眼前了,楚澜川明显是罪魁祸首,太子殿下开口第一件事,竟然是让他下去换身衣服!
看来这太子殿下与武安侯小将军的传言怕不是空穴来风。
楚澜川看了他一眼,便跟着射日下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再回来之时,李美人的尸身已经被抬走了,那两位家奴跪在躺下,浑身发抖。
楚澜川倒不担心他们会说些什么,他们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把李美人推下去,却并没有阻止,若是真说了实情,怕是月流响第一个便会处置了他们。
楚澜川向月流响行了个礼,站在一边。
月流响困的很,撑着脑袋道:“楚澜川,你可知罪?”
楚澜川垂着眸子,少年声线清朗,字字铿锵有力:“折戟无罪。”
站在月流响身边的侍卫厉声道:“这两位家仆已然招供,你蓄意杀害李美人,将她推落湖中,还说无罪?!”
楚澜川身形未动:“我与李美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在此之前素未谋面,何来蓄意一说?”
“今日辰时李美人带人前往西苑,你与她起了争执,如何能算无冤无仇?”那侍卫冷笑一声:“没想到堂堂武安侯世子,如今却要在这后院之内与这些无知妇人争长道短,还出手杀人,阴险恶毒更胜一筹,真当是令人大开眼界。”
月流响睁开眼道:“孤让你查案,你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那侍卫顿了一下,连忙敛眉道:“属下不敢。”
月流响挥了挥手,站了起来,他走下去,指着殿中李美人的尸身,问道:“是你干的么?”
“草民已经说过了,殿下心中早有决断,又何必来问我?”
楚澜川已经做好了要跟月流响辩驳的准备,说辞他早在杀李美人的那一刻便想好了,即使月流响不信,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无法坐实……
“孤信你。”月流响开口道。
楚澜川打了一肚子的腹稿,一下子便化为乌有,他难得的愣怔了一下。
“孤信你,因为你是我大月举世无双的小将军。”月流响看着他:“小将军敢作敢当,一言九鼎。”
楚澜川:“……”
那侍卫出声道:“殿下,此事还有诸多疑点,这……”
“李美人失足落水,溺水身亡,折戟虽有心搭救,但却无力回天,疑点在哪儿?”月流响开口道:“你便如实禀告了元王,若他还有不忿,自让他找孤评理便是。”
那侍卫本是元王派来过问李美人落水一事,其真正的目的是探查太子府,见月流响如此袒护楚澜川,便知道月流响心底的盘算,当即便识相的闭了嘴,不再多言,跟月流响告退之后便回去禀告元王了。
月流响想回去睡觉,转眼看见楚澜川站在殿内,唇色苍白,面色却红润的有些不正常。
他顿了一下,走过去用手掌贴了一下楚澜川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
“蠢货,发烧也不知道说。”月流响拉着他的手往自己院子走去:“射日,叫大夫。”
射日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楚澜川抿了抿唇道:“你真的信我?”
月流响看了一眼他,冷声道:“怎么,难道人真是你杀的?”
楚澜川扯出一个笑:“自然不是。”
“那不就完了。在这太子府后院,不知道有多少心怀鬼胎之人,我虽身为太子,可那些人只不过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敬我怕我,若我没了这个头衔,他们恨不得将我扒皮吃肉。”月流响神情倦怠,一边走一边道:“生于天家,便注定于平凡无缘。李美人是元王送来监视我的,虽各为其主,但她确实还是一个妙龄女子,就这样成了元王为了牵制我的棋子,还因此丧命,我多少是有些难过的。”
楚澜川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月流响却有些羞,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些,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楚澜川……就不自觉的把这些都说出来了。
可能整个大月,只有他楚澜川,楚折戟一人看他月流响是月流响,从不因他的父皇是天下之主,便表面上恭敬顺从,心底却是不知道骂了多少遍草包。
他将楚澜川带到了自己的院子,射日将大夫带来瞧过,开了药方,射日便下去煎药了。
月流响困得很,又想起西苑什么人都没有,若是放楚澜川回去了,他什么时候死在西苑都不知道,只能让楚澜川在自己床上睡下,自己坐在旁边的美人榻上闭着眼休息。
楚澜川头一次生出些许愧疚之感。
他看着月流响。
他说小将军举世无双,敢作敢当。
可那是一年之前的楚澜川,自从奉诏回京,他就越来越抑制不住心中的恶念,武安侯府那日的血光接天,早已成了他心中的心魔。
毁不掉,斩不断,催生出了一个阴险狡诈、满心仇恨的楚折戟。
小太子睡的沉,眼角都氤氲出了粉红的颜色,他下床,将月流响轻轻抱了起来。
月流响正冷的发抖,而楚澜川又在发烧,身上的温度比周围不知道高了多少,像个热烘烘的火炉。
他下意识的往楚澜川怀里缩了缩,小声说着什么。
楚澜川俯耳一听,便听见小太子的梦话。
“楚折戟……老子杀了你……”
楚澜川:“……”
当真是恨他入骨了,做梦都想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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