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思意成欢10
今夜无星月,骏马在黑沉沉的天色里奔驰。
南星不时回头观察情况,只见身后的杀手人手一根火把,正步步紧逼。
顺丘心急如焚,低声道:“殿下先走,我来引开他们!”
他吹了声口哨,离马车最近的护卫立即贴近,待马车减速,护卫跟着减速,他抓准时机跳上车,把缰绳交到顺丘手中。
楚其渊心知分开走是最好的办法,不然谁也活不成。
南星扯住他袖子,示意他往后看。
杀手少说也有几十人,他们在全力追赶,两队人马的距离越缩越短。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她已经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后悔跟安王上路,反正不管她怎么选,前往京城的路都不会太平。
眼看就要被追上,南星慌张到手心出汗,做好了随时被舍弃的心理准备。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一不会骑马,不能自己逃命;二不会武艺,帮不上他们的忙,完全是个累赘。他们和她的关系仅仅比萍水相逢好上一丢丢,如果他们在途中抛下她,那也是情理之中。
倘若真的葬身于此,这里山水相依,野花烂漫,也算是块风水宝地了。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南星只能通过胡思乱想来缓解心中的不安,正思索着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死法,身上一暖,带着淡淡药香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这是她绣给安王的那件披风,南星有点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终于要放弃她了?临走之前把她送给他的东西还回来?
好家伙,当初绣它的时候,可没想到最后是用来给自己裹尸的!
南星纳闷不已,接着感到腰间一紧,一条铁臂横在她腰腹处,有力而坚决的把她从车板上捞起。
黑暗之中,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上下颠簸,然后是一个无声的纵跃,回神时,她人已经到了马上,身后是一堵结实的肉墙。
勒住她纤腰的手松了力道,改为拥着她握着缰绳。
前方几丈恰好是一个弯道,楚其渊给顺丘打了一个手势,借着夜色和弯道的遮掩,悄悄分道而行。
与此同时,顺丘把赶车的任务交给跳上车的护卫,左手持刀,右手执剑,高声呐喊:“全力加速!保护好殿下!”
他故意放声引起身后追兵的注意,护卫们往后射飞镖打配合,在杀手们分神躲避飞镖之际,一匹不起眼的汗血宝马在岔开的小道上疾驰而去,而车队全速在官道上飞奔,带着一群浩浩荡荡的杀手消失在大路上,徒留人马过境而卷起的烟尘。
凉风呼啸,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浓沉的夜色里,只响起马蹄的踢踏声。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仅用缰绳控制战马的速度和方向,南星又无法说话,只能望着漆黑的夜色神游。
过了不知多久,马儿停了下来。
身后紧贴的热源抽身而去,她感觉得到他在下马,随后左臂被人握住了。
南星明白他是在给自己搭把手,但令她窘迫的是,这匹马太高大了,而她紧绷着身子跨坐了太久,不仅胯部被磨得火辣辣的疼,双腿也早就麻木了。
她一时难以控制右腿下马,又不能用言语表达意思,只能委屈的干着急。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改为揽住她的腰肢,利落的将她抱下马。
久违的踩到了实地,南星双腿酸麻,直接无力地跌进了他怀中,他则条件反射地环抱住她,稳住她的身子。
楚其渊:“……”
南星:……
从姿势、距离到环境,都是滋生暧昧的绝佳条件,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可惜两人刚死里逃生,同伴还生死未卜,谁也没有想这种事的心思。
楚其渊推开她,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取下长弓和箭筒,问:“你看得清路吗?”
在黑暗中待久了,南星适应了一些,但只能勉强辨认他所在的方位,更多的就不能了。
她迟疑地捏住了他的袖口,左右摇晃作为回答。
“那就抓着本王,小心脚下。”
她本来已经松手了,闻言,赶紧又扯上他的衣袖。
他拴好马,带着她往前走。他行军打仗时,风餐露宿是常态,几年下来,锻炼出了夜视的能力,一路上没让她磕到碰到,安全的来到一个山洞口。
“你在此处候着。”
他进去检查洞内情况,她乖巧的留在外面等候。
静下心来之后,南星听到了叠在一起的阵阵虫鸣,山林里,夜莺和猫头鹰的叫声交替传来。
楚其渊去而复返,把袖口递到她眼前:“跟上。”
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地面凹凸不平,南星拉着他的袖子,脚下格外小心。
他停在离洞口不远的一小片平地处,把弓箭搁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她挨着他坐定,背靠着冰凉的石壁。
他坐得笔直,一言不发,久久如此。
安王心情很不好——南星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并非是因为遇到伏击才这般消沉,而是因为某种契机,或许是他猜出了幕后主使是谁,或许是他想起了别的伤心事,总之,他现在的情绪很糟糕。
外面风很大,时不时刮进洞内,他刚病愈不宜受寒,南星脱下披风,轻轻地披在他身上。
他紧绷的身躯因为她的动作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多谢。”
楚其渊满腹心事,除此之外没再开口。
南星屈膝靠坐在墙壁上,心神松懈,腹中的饥饿感紧随而来。
说起来,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就饿了,杀手来之前她还在开心的想着快能吃饭了……结果晚饭没吃着,干粮也落在车上了。
南星闭上眼睛,身体很疲惫,但饥饿难耐,怎么也睡不下,而且她有点冷,饥寒交迫,更是难捱。
她曾以为,在汼江水下靠着竹条换气那晚,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过得最辛苦的一夜,时至今晚,刷新了“最辛苦”这个记录,她宁可泡在水里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冻得四肢僵硬、饿得两眼冒金星。
她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苦恼于怎样度过悠悠长夜。
发愁间,身旁的人揽过她,披风严密的包裹着他们二人。
披风毕竟只合他的身,要想两个人都能御寒,唯有紧贴在一起,她不得不枕着他的胸膛。
都抱过好几回了,楚其渊不再执着于男女之防,低声说:“你若是介意,任你如何。”
南星:……
她还能如何,比起既冷又饿,当然是选择保持现状了,反正今日跟他有过很多次亲密接触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再说这种情况下抱团取暖也是事出无奈。
漫漫长夜,虫鸣不休。
南星枕着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怎么都睡不着,她知道他也一直没睡。
既然如此,不如做点别的事。
她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里写字,担心的问明天怎么办。
手心阵阵酥麻,楚其渊几度想抽回手,忍耐着等她写完,稳了稳呼吸,才慢声作答。
“本王在路上留了记号,明日一早若是他们没到,我们暂且等一等,假如午时无人寻来,我们便前往最近的衙门等候。”
这话说的,他对顺丘他们充满了能逃出生天的信心,可是杀手的人数比自己人还要多,要逃脱谈何容易。
南星把担忧一笔一划地写出来。
“顺丘的武艺闻名天下,双手剑使得出神入化,天底下能与他打成平手的人寥寥无几。随行护卫的根骨亦是万里挑一,皆由顺丘亲自训练,旁人以少打多或许就毫无机会,但顺丘不一定就到了绝境。”
楚其渊望着洞外的一方夜色,眸色转暗。
“本王若是留在那里,他们必会分神照看,无法尽全力,我们离了队,他们即使不能杀尽敌人,也能寻到脱身的良机。”
他疲倦地靠着石壁,几不可闻的低喃。
“本王以前,也是能以一敌十的。”
他曾经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弓箭,射石饮羽不再话下,其次惯使□□,沙场上斩落敌方将领的人头如囊中取物。
如今身子羸弱,剑使不了几下便无力而支,悲乎哀哉。
他的声音很小,要不是南星在他怀里,不可能听得见他最后那句话。
安王久经沙场,战无不胜,一代战神却因为中毒而陨落,康国就此失去了一位国之栋梁,朝臣痛心,百姓惋惜,而英雄本人,更是郁结在心,遗憾怅惘。
她越想越觉得可惜,再看他这黯然伤神的样子,心酸不已,忍不住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安慰着他。
他的毒其实早就解了,只是中毒时身子亏损得厉害,加上一直穿着绣了毒线的衣衫,就怎么也养不好,只要他以后不再穿有毒的衣服,久而久之就能补回来了。
何琰羽拉郎配的时候,可是亲口跟她说凭他高超的医术,半年时间就能把他养好的。
她一字一句写得认真,楚其渊耐不住掌心的酥痒,垂眸看她,亦看得认真。
琰羽对她说的那些话,也曾这般对他说过;他们心照不宣的是,琰羽能把他养回常人的样子,却养不回以前的状态,这副身子再也经不住行军打仗的苦了。
琰羽和他心知肚明,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再上战场了,也不能再似以往那般从早到晚的练武练一整日。
他的王位是靠自己上阵杀敌用军功挣来的,他让康国安定了近十年,因此封号为“安”,一个武王不能再驰骋沙场,何其讽刺。
之所以请命来剿匪,他除了不想卷入三哥和七哥的争储风波,何尝不是在垂死挣扎。
楚其渊心绪难平,痛苦地闭上眼睛,即将沉浸在悲伤情绪里之时,左手掌心的异样感让他抽回神。
怀中的小女子还在认认真真地写字,一大段安慰的话写完后,她以来日方长作为结尾。
来日方长……真是个好词。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能没抓住那抹思绪,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了“武王”之外的方向。
楚其渊一扫阴霾,勾了勾唇,收回早就承受不住的左手,换了右手到她跟前,示意她用这边写字交流。
南星:……
她犯了难,长篇大论地写了很多,已经安慰完了呀,难不成安王殿下的精神粮食尚未吃够,还要她继续安慰?
她搜肠刮肚,准备给他煲一锅浓浓的心灵鸡汤,就听到他开口了。
“说说你的事吧。”
南星觉得,还不如让她继续熬鸡汤呢,她以前不是采药就是做手工,压根没什么好讲的。
他的手一直没收回去,她只好讲了些自认为没那么枯燥的小事。
比如好些植物和草药长得很像,唯有真草药能入药,其他植株都有毒,她没敢随便采,圈起来等它开花,开了花就容易辨认了。
比如她背着草药去医馆售卖,老郎中爱跟她讨价还价,每回她都用他的纸笔跟他交流,还价还到最后,老郎中发现她用掉的纸墨压根抵不过他压下来的价格,这个老小孩就在柜台前假哭着喊亏。
诸如此类的琐事说了七八件,南星的手也酸了,甩了甩手表示手累了,她要歇一歇,却被他握住了指尖。
楚其渊顺着她的指尖滑到腕骨处,替她揉捏缓解酸痛。
外面寒风瑟瑟,洞里温情脉脉,披风下,他的手不再是冰凉冻人,而是和他结实的胸口一样温温热热的。
他的力道很轻柔,声音同样如此:“睡吧,本王守着。”
南星累了一天了,加上他捏得很舒服,这会儿困意袭来,听话地闭上眼睛。
睡着之前,她总觉得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愈来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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