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险渡三途河
四周一片漆黑安静，没有鱼也没有其他生物，一片死寂。
两人一直往下沉，过了许久，忽然感到头顶有微弱的亮光，脚底慢慢产生浮力，推着两人冒出水面。
水面之上，是一片朦胧夜色。一轮巨大的茜色月亮挂在天上，远处树影婆娑，偶有几只乌鸦飞蹿，发出凄凉叫声。一条河蜿蜒流淌向远方，流水声潺潺，水中游动无数发光的细小生物，如漫天星子。河两岸，长满火红的花朵，沿着河岸蜿蜒至远方。
而此刻，两人就漂浮在河中央。
落英环视四周：“耒华，这是哪里？”
“冥界。”耒华淡淡道。
冥界？落英心里“咯噔”一下，惊恐看向耒华：“我们怎么会来到冥界，难道我们已经死了？”
“没有，”耒华道，“其实化仙池和冥界忘川河是连通的，我们顺着下沉，自然来到冥界。”
“原来如此。”
得到否定答案，落英长舒了口气，忽然疑惑：“既然化仙池与冥界是联通的，那些被扔进化仙池处决的仙人们为什么不顺着水流逃到冥界？”
耒华道：“化仙池水腐蚀性极强，只怕他们还未游到忘川水层就已经被腐蚀殆尽了。”
听完耒华的话，落英才后知后觉化仙池水的厉害，心有余悸，不敢想象如果耒华不来救自己的后果。感同身受，不免生出同情心：“可是耒华，对于那些仙人来说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过残忍？”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些仙人皆欲望膨胀为非作歹，这些刑罚并非我们强加，而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选择欲望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这样的结局，这是赎罪，所以并没有什么残不残忍，不赎罪对他们才是残忍。”耒华淡淡道。
落英听不太懂他的话，但隐约觉得有道理，略略点头。
两人游到岸边，沿河岸向下游走去，未几，远远地便看见河面上架着一座桥，桥身通体白玉雕成，发着氤氲白光，正中赫然写着“奈何桥”三个大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而自己身旁这条河，就是传说中的忘川河？那这些红色的花是……彼岸花？
落英心下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耒华。对于落英面上露出的惊讶，耒华没有表示，只径直走上桥面。落英迟疑一瞬，紧跟着也走了上去。
两人刚踏上桥面就猛然看见对面桥头有一个老婆婆，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把小蒲扇慢慢地扇着面前的小火炉，炉上放着一个小锅，青色的火焰不停叮咬小锅底部，锅内咕嘟冒着青气。
看见两人，老婆婆舀了一些锅里的液体，捧着碗慢慢向他们过来。
落英不由一激灵，她惊恐地注意到，老婆婆不是走过来，而是鞋底下抹了油似地滑过来！
老婆婆终于停在两人面前，面目慈祥地笑着，将碗捧向他们。落英疑惑看向碗内，只见其中尽是些青色液体，伴有熔容之物，很粘稠，有点像粥。
很显然，面前这位老婆婆就是孟婆本人。自然地，碗内之物便是传说中的孟婆汤了。
受话本的影响，落英总觉得孟婆是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因为话本里说孟婆会强逼人喝下孟婆汤。但此刻眼前的老婆婆和她想象中的孟婆大相径庭，不仅面目慈祥，而且还对他们微笑。
看来话本里的有些东西也是不可信的，就在落英心里如斯感叹的时候，一个发现让她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面前老婆婆好像对他们笑了很久，从刚才一直笑到现在没有停过，而且细细看去，她笑得很不自然，就像笑容凝固在脸上一般，纹丝不动。
看似很和蔼很慈祥的笑容实则没有任何感情！
“姑娘，来一碗汤否？”
老婆婆终于出声，却是一字一句，生生硬硬。
竟然连声音也没有感情，落英心里发毛，连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急忙拉耒华闪到一旁。
孟婆倒也没有纠缠，又开始慢悠悠地向前滑动，面上依旧一副凝固的笑容，看上去和蔼且慈祥。
落英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快速向对面桥头跑去。“你跑这么快干吗？”耒华跟了上去，问道。
“你没看到吗，她叫我喝孟婆汤，再不跑她强灌我怎么办？”
落英边说边惊恐地回头看，只见孟婆已滑至桥的另一端，又掉头慢悠悠地向他们这边滑来。
耒华哈哈大笑：“放心吧，她不会的。”
“那她刚才干吗问我喝不喝？”
“嗯……她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那她为什么不问你？”
“因为我是神仙啊。”耒华耸耸肩，得意。
落英只觉得此地十分诡异，想赶快离开。也不顾方向匆匆向前方跑去，耒华紧跟在她后面。
身后，奈何桥上，一个老婆婆佝偻站在桥头，望着两人渐远的身影，摇头叹息。
·
两人跑到一片森林，林子里一片漆黑，阴风阵阵，几个白森森的鬼魂在森林里四处游荡，不时传来各种凄惨、呜咽、哭泣的声音，这让落英毛骨悚然，觉得还不如刚才待在奈何桥边。“耒华，这是哪里？”她急忙躲到耒华身后，“这，这些飘来飘去的东西是什么？”
隐隐猜到眼前的东西是什么了，但她仍对耒华的回答抱有一丝侥幸的期盼。
“这里是罪恶森林，这些白色的飘浮物是鬼魂，这些鬼魂生前皆是大恶之人，故死后不能轮回转世，只能暂时游荡在这片森林里，等着十殿阎王提审，然后再根据其生前罪恶大小打入不同地狱受刑。”
果然和猜想的一样，落英心里发毛，紧紧拉住耒华的袖子。“难怪阴气这么重，耒华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还不是你自己要往这边跑，”耒华邪笑，“叫都叫不住。”
“我，我这不是被孟婆吓到了么……”嗫嚅。
本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紧张气氛，没想到落英却神情紧张，看样子真的被吓到了，耒华不再多言，拉着她便往林子外飞。
出了林子，远远便看见前面有个渡口，渡口边有一棵树，树前陆陆续续有鬼魂排起长队，都在脱衣服。
刚在林子里见过恶鬼，此刻见到眼前这些稍微正常的鬼魂，落英倒也不怎么害怕了，反而好奇起来：“耒华，他们怎么都在脱衣服？”
“前面这条河叫做三途河，是忘川河的下游，此河连通黄泉路出口，经过十殿阎罗审判并喝过孟婆汤的鬼魂便可以沿着此河到达黄泉路出口，离开冥界前往人间投胎。”
“但是三途河不具有浮力，只能靠冥船渡河，”耒华指了指渡口边那棵树，“那树名叫罪业树，要坐冥船前往人间投胎的鬼魂必须要先在罪业树上称量生前罪业，鬼魂只需将衣服挂在罪业树上，其生前罪业便可准确称量。称量结束后，罪业树会根据罪业深重程度安排冥船规格以及河流缓急。罪业越重者水流越湍急，反之水流越平缓。”
“啊？”落英疑惑，“那岂不是衣服穿得少的罪就轻些喽？”
“衣服是用来识别鬼魂的，不是称量依据，依然根据死者生前作为作为计量依据。作为投胎轮回最后一关，罪业树和三途河是最准确的，就算有些鬼魂侥幸逃过十殿阎罗的审判，也很难瞒得过罪业树和三途河，有的恶鬼甚至渡河渡到一半突然沉船，魂灵永远禁锢在三途河底永世不得超生。”
落英了然点头。耒华道：“走吧，我们去坐船。”
“啊？”落英急忙捂胸，“不会要脱衣服吧？”
“不用。”耒华微笑，“我们又没死，自然不用称罪业。”
落英“哦”了声：“那我们为什么不飞过去？”
“三途河上空有天然禁制，用不了法力。”
“这样的话，那些妖魔他们是怎么去到人间的？”
“他们有通冥令，可以直通人间。”
“那你们神仙不是要管理冥界吗，这样岂不是很不方便？”
“我们也有通冥令，”耒华看了看落英，“只是此次出来匆忙，我没有带在身上。”
两人走到渡口边，一艘小舢板便自动游到他们面前，船身通体透明，发出淡蓝色光芒，如水中幽灵一般，很轻盈，仿佛是悬浮在水面上的。
船上没有船夫，只有一条小桨。两人甫一上船，还未用桨，船便自动开了，往三途河下游漂去。
两岸开满红色彼岸花，河面和风吹拂，河水缓缓。一路倒也平缓顺畅，落英坐在船头，享受难得的轻松，这段时间又是鬼啊又是怪的，她的神经没有一刻不是紧绷的，如今马上就能出冥界，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嗡嗡……”
就在此时，身下的船板突然开始剧烈振动，她刚放松的神经猛然又紧绷起来，猛然看向水面，只见前方水面如抖筛子般沸腾起来，千万小水珠在水面激烈跳跃、颤动。
“不好，遇到急流了！”耒华大喊。
千万水珠越跳越高，啪啪地顶撞船底，小船几乎被掀翻，落英几乎失去平衡，歪歪斜斜。“扶住我！”耒华大声道，她闻言急忙抓住他的衣袖，身形方稳定下来。
小船歪歪斜斜往前行进一阵，终于恢复平缓，总算有惊无险。就在落英准备坐回船板时，忽然瞥见前方水域，不由又倒吸一口凉气——刚才至少还能看到河两岸，而现在前方水域似大海一样宽阔，根本看不到河岸。
更重要的是，一股数十丈高的巨浪正朝他们涌来！
这一浪拍下去，他们的小舢板非散架不可！落英急忙抱住耒华，然而什么都来不及了，水流越来越急，小船飞快，“哗！”地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巨浪猛撞上小船。
“啊——”
落英吓得紧闭双眼，瞬间只感觉整个人浸入水里，窒息，难受，冰冷，浑身湿透。本以为必死无疑，然而下一秒她感到又能呼吸，怎么回事？她疑惑开眼睛。
原来那浪虽高，却很薄，他们的小船直接穿破巨浪来到了巨浪后面。
总算有惊无险，落英抚胸长舒，然而还没等她缓过来，水流就又开始湍急起来，越来越急，越来越急，脚下小船如垂死的鱼一般开始左右摆动、剧烈挣扎。
船体摆动得越来越剧烈，落英几乎快要被甩入水中，耒华站立在船尾，试图让船身稳定下来，然而无济于事。
“小心！”落英坐在船尾，也在尽力让船身保持稳定，耒华迅速跳过来拉住她，她惊愕回头一看，只见船头前方水面陡然断裂，竟然出现一道瀑布！
恐怖如斯！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小船猛烈向前俯冲一头扎下瀑布，两人被甩下瀑布。
天旋地转。
脏腑颠倒。
“噗通！”
落英重重掉落水里，冰冷、窒息……各种不适感猛烈向她袭来，她感到很害怕，激烈地扑水、挣扎，然而三途河没有浮力，她怎么都浮不起来。
就在她陷入绝望的时候，一只手牢牢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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