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肯说爱
回想起浅夏，耒华的眼底闪过一抹情绪。
杀寤寐诧异地看着他，数十万年来，他为了寻仇，曾无数次在耒华面前提起过浅夏，他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而这一次，竟是这样的表情？
他忏悔了吗？还是惺惺作态，惧怕自己手中的神器？他到底对浅夏是怎样的态度？浅夏在他眼里算什么？
杀寤寐很想将这些问题问个清楚，可终究还是作罢，弄清楚了又能怎样，自己就不杀他了吗？终究是他害死浅夏，他终究需要付出代价，而自己终究要为浅夏报仇！
怒火在杀寤寐的眼中熊熊燃烧，他仿佛又听见浅夏低低的啜泣声。
“呜呜呜……寐哥哥你说为什么耒华帝君他不喜欢我，难道生而为妖也有错吗，难道妖就不配爱他吗？呜呜呜……”
那天，浅夏恹恹回到妖族，靠在他的肩膀痛哭。
“呜呜呜……我找不到帝君了，寐哥哥我怎么找不到帝君了，他为什么要躲着我……”梨花带雨。
泪水将杀寤寐的衣裳浸湿，也将他心中的堤坝冲垮，他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温声安慰：
“怎么会，生而为妖怎么会是错，那是我们的荣耀，谁说公主不配有爱情，至少还有这冥界众生，至少，”顿了顿，“至少还有属下一直深爱着公主，公主怎会没有人喜欢。”
梨花带雨的脸忽然笑了：“寐哥哥你没必要为了安慰我这么说，我没事的。”
看着浅夏的笑容，杀寤寐稍稍安心了一点，也讪讪地笑了，眼神却凌厉：“谁敢欺负我们公主，我不会放过他！”
杀寤寐当时跟老妖尊说的是公主出去玩了。老妖尊拿自己这个贪玩的女儿没有办法，平时也就由着她，然而没想到这次竟然一玩就是几年不归家，老妖尊十分生气，得知浅夏回来，下令将她关在房中反省。
很多天过去，杀寤寐以为浅夏已经对耒华彻底死心，然而他错了。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去给浅夏送饭，却发现浅夏房间外的结界被冲破，人却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冥界风云突变，一道绚丽的彩光划破昏暗的天空。杀寤寐诧异地望着那道光，心里一紧，那是……
千妖斩发出的光！
千妖斩是妖族的禁术，可以将妖类一生的修为和寿命压缩为一天，迅速提升施法者的妖力，但是与此同时，运用此术的妖也只剩下一天的生命。上古时期，妖族就是依靠此术才在混乱的上古世界占有一席之地，但因此术过于毒辣，无异于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是以三界局势趋于稳定之后，妖族便将此法列为禁术封存于妖族秘境内，世代由相对不好战的王族女性共同看管。并立下规矩，不到灭族之危决不能使用此法。
而在这一代妖族王族之中，浅夏是妖族秘境的负责人之一。
是浅夏！她要做什么！杀寤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顾不得许多，冲出房门循着那道光的踪迹疯了一般寻去，他一定要尽快找到浅夏，否则等到千妖斩法术耗尽一切就来不及。
好在，他最终找到了她，在东海之上。
彼时的东海之上，海水逆流，波涛汹汹，巨浪滔天。海边城镇尽数被海水淹没，海面上哀鸿遍野，哭喊、嘶叫此起彼伏，仿佛人间炼狱。而浅夏，正面容妖冶地悬浮在海面上空，苦笑着，对她所造成的一切视若无睹。
“公主！”
杀寤寐急切大喊，想要飞过去，却被浅夏制住。
“你不要过来！”浅夏情绪激动，嘶声道。
杀寤寐面色焦灼：“公主您这是为何？”
浅夏眉目低垂，喃喃自语：“我以为我能忘掉他，我本以为我能忘掉他的，可是我发现我太自信了，我还是忘不了他……”
杀寤寐知道，浅夏口中的那个他是耒华帝君。
“公主你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解除千妖斩好不好。”焦急。
千妖斩触发初期，施法人是可以自我解除的，浅夏目前还处于初期，然而时间也不多了，一旦进入中期，就无法解除了，杀寤寐努力安抚浅夏的情绪，只希望她能想通及时解除千妖斩。
然而，浅夏似乎铁了心，无论他怎么劝说，就是不肯解除千妖斩。他想要靠近她，却被她周身的千妖斩法阵阻隔，无法靠近。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杀寤寐渐渐愈发焦灼，却也无可奈何。
海面上人的渐渐多了起来，冥界各族闻风而至，以为终于又要和天界开战，个个皆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老妖尊也赶来了，焦急道：“浅浅呀，父王错了，父王再也不关你了，你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快停止使用禁术！”
“父王，女儿对不起你，只有来世再孝敬您了！”浅夏眼眶红了，周身的妖气霎时更加浓重，连老妖尊也近不了身。
天族众仙也闻讯而至，一时间，天冥两界齐聚东海之上，两相对峙，气氛异常紧张。
浅夏定定看着立在众仙前面的一个白衣青年：“帝君，你终于来了。”语气中含着幽怨。
耒华皱眉：“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见我一面？”
“是呀，”浅夏苦笑，“谁让你一直躲着我，我只有这么办了。”
耒华神情冷漠：“我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又何必做到这一步，收手吧浅夏，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莫要酿成大错！”
“你以为现在我还回得了头吗？呵，耒华，我现在问你，你到底爱不爱我？”质问。
此话一问出，在场的天冥两界众人皆沉默。空气中只有海风猎猎的声音，他们也很想知道，一向被认为生而无情的耒华帝君该怎么回应这位冥界第一美人。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爱不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非要逼我说出来吗？”
“公主，你快停手，现在千妖斩还没发作，一切都还回得了头，快停手，你千万别做傻事，快过来！”杀寤寐语气急切，几乎是嘶喊出来的，他知道时间真的不多了。
“乖女儿，别再任性了，快停手，父王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妖尊也急切地喊道，刚刚杀寤寐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女儿这几年在天宫受了这么大委屈，他感到很心疼很愧疚，他不仅没有及时安慰她，还关了她禁闭。
浅夏苦笑，不语，周身的妖气大振，海面上的难民被妖气缠绕、挣扎。她笑着看向耒华：“帝君，只要你说爱我，我就放了这些凡人。”
在场众人皆呼吸一屏，耒华帝君一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偏偏他身上的另一个标签是生而无情的神，他们倒是很好奇，在这两者之间，耒华帝君该如何抉择，是违背生而无情的本性救下这些凡人还是遵守本性摒弃守护苍生之责？
耒华神色凝重地看着浅夏，如鲠在喉，终是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千妖斩初期马上就要过了，杀寤寐焦急万分。
“帝君，求求您就应她一次吧，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们公主了。”杀寤寐飞到耒华面前，跪下祈求道。
然而，耒华只是神情严峻地看着他，依然沉默不语。
“帝君，你我为敌了数万年，本尊不曾求过你，今日本尊就以妖尊的身份求你了，救救我女儿吧，她真的没时间了！只要你救她，本尊担保只要还在位一日，妖族不再与天族为敌。”
杀寤寐突然听到老妖尊的声音，他讶然转头看向身侧，只见老妖尊单膝跪地，做小伏低地祈求耒华。
耒华依然神情严峻，沉默不言，喉结微微颤抖，感觉被什么东西封锁住了一般。即使欺骗，他又怎么说得出口“我爱你”那三个字，他是一个被诅咒之人，他已经没有爱了。
“帝君，算我求求你了！”老妖尊另一个膝盖也轻轻跪在云上，虽无声，却好似磕在冥界众人心弦上，冥界众人皆震惊。自魔帝煞穹陨灭以来，冥界分崩离析，各族争斗不断，直到老妖尊即位，这种情况才得到一些改善。老妖尊数千年来致力于冥界统一，通过他的努力，冥界局势渐渐稳定下来，各族虽未明言，却也默认了他的领导地位。而如今这一跪，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冥界臣服于天界。但众人也不迁怒，老妖尊十分宝贝浅夏公主，他们可以理解他这么做，可恶的是耒华帝君！
杀寤寐也彻底震惊了，他跟了妖尊几百年，深知妖尊对天族尤其是对耒华的厌恶，他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要带领冥界打上九重天诛杀耒华，而如今竟然向耒华下跪！
杀寤寐紧握着拳，强忍住内心的怒气，与此同时他也感到庆幸，庆幸妖尊舍得这么做，舍得放下尊严，他这么做无异于用整个冥界作为担保，这下公主肯定是得救了。
但是，令杀寤寐没有想到的是，耒华神情依然冷漠，不为所动，不发一语。
“父王，你不要求他，女儿知错了……女儿让您蒙羞了！”浅夏一瞬间哭出了声，哽咽道。
她手一松，身下那些被妖气缠绕的凡人落入海中，在海中惊慌挣扎，迅速被在场众仙救起。她原本就没打算杀掉这些凡人，她只是想要用他们证明耒华是爱她的，哪怕他真的不爱她，她想至少还可以听到他敷衍一句“我爱你”，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一句欺骗性的“我爱你”也不肯说。
她错了，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他有任何期许的。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冥界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皆一叹，他们的这个小公主，终究还是太心软了。
正在众人感慨之时，突然看见浅夏周身黑气大振。众人心里俱都咯噔一下——千妖斩初期马上就要结束！
“公主不要！”
杀寤寐目眦欲裂，飞冲过去想要阻止，却被浅夏周身强大的法阵弹回来。
杀寤寐恨恨看向耒华，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气。公主、妖族都做到了这个份上，竟然还不为所动，他耒华把公主、把整个妖族当成什么了？垃圾吗！
“耒华，你欺人太甚！”
杀寤寐提着剑向耒华猛冲过去，可是耒华的法力实在太过于强大，他根本连耒华的身都近不了，伤不了他分毫。
虽然伤不了耒华，但是杀寤寐的这一举动还是将现场的气氛推向高潮，点燃了积聚在冥界各族心中的汹涌怒火。冥界各族本就好战，加之此时内心不忿，经过杀寤寐这么一出手，天界和冥界双方的大战无可避免地爆发了。
“各位请保持克制！”老妖尊忍住悲痛高声大呼。可是冥界众人已经被怒火冲昏头脑，群情激愤，他再怎么高呼也喝止不了这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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