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夫人
云照抬眼望过去，是素底暗纹巾帕，好看还不张扬。她停止了翻找，伸手接过巾帕系上。也不知帕子用什么材料织的，隔绝了腥臭味的同时，还透出阵阵清新的花香。
不知是她戴上巾帕的举止太奇怪，还是巾帕本身的材质更吸引人。原本各走各道的路人朝她投来探究的目光。
云照知晓一些乡风民俗多的地方，禁忌也多。她担心是自己的举止触犯了当地人的禁忌，赶紧问君不易：“他们为何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禁忌吗？”
君不易闻言，视线扫过不时打量着他们的人，见那些路人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两人的衣饰上，似有所悟。他道：“仙门弟子的纹饰与寻常百姓、商贾的不同。亦是为了方便百姓辨认。”
“是吗。”云照垂下眼帘，见自己身上的烟青色罩纱与君不易的同色，乍一看确实像是仙门的统一着装。
除此外，还真很难区分出他们到底是不是仙门中人。
“是不是有特殊标志？”云照突然问道。
“自然是有。”君不易指尖往自己衣襟上具有代表性的祥云连天一点，“不管是仙门大宗还是分属氏族的着装，皆以云天在上徽记在下为准则。他们许是看到这个图案了。”
云照仍有疑惑：“可是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太奇怪了，像是怕我们？”
“嗯。”
嗯？
云照挑了下眉头，心说这是什么暗示？
余光瞥了君不易一眼，对方眼睫低垂不知在思考什么。云照兀自琢磨，那声“嗯”是不是让自己去打探消息的意思？
她想了想说：“你等我一下。”而后朝其中一位路人走了过去。
“这位老乡。”云照停在穿着粗布衣，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子面前，同他打了个招呼，“叨扰了。能跟你打听个事吗？”
中年男子迟疑片刻，问道：“什么事啊？”
“这镇子里怎么了？”
她问的含蓄，中年男子的目光在她遮面的巾帕上停留了一会儿，明白了她想问什么：“你要问的是那股腥臭味吧。也没怎么，就是捞上来的鱼虾卖不掉，放久了都坏了。”
“卖不掉？”
云照心说这么重的味道是囤了多少？她问道：“据我所知，洞庭湖出产的鱼虾每日供不应求，怎么会卖不掉呢？”
“你有所不知啊，那是因为——”
正说到关键地方，一旁等人的须脸男子突然用力“咳”了一声，说：“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嫂子该着急了。”
中年男子讪讪住了嘴，转口道：“我娘子胆子小，我得回家陪她了。你还是换个人问吧。”
说着，他跟须脸男子并肩走了。两人边走边小声交谈。
“不是说过不能让那些人知晓吗，你怎的记不住呢？”
“我这不是忘性大嘛。”
云照耳力极佳，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完，她心说什么事儿这么神秘？明明都认出他们是仙门的人了，也不能讲？
她正纳闷，君不易走到她身边，也不问有什么发现，道：“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云照跟着他进了镇子里一家环境还不错的客栈。
两人在大堂里站了半天，店家姗姗来迟，见到客人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很高兴。
店家瘦小老态，眼皮耷拉着。凑近了些先瞧了瞧两人的长相，再观察纹饰，找到衣襟上祥云连天的图案，适才开了口：“原来是仙门的人啊，敢问二位是哪家派来的？”
这话怎么听都知其中有蹊跷。
在仙祇能被称为大宗的，除了南玄北鹰，余下如雨后春笋林立的小仙门大都数归属了金鹰宗，很少和天衍门一样靠自己发展。
有资格接下委任书的并不多。
就店家待客的态度和说辞来分析，八成是被人骗过了，才对仙门的人没好脸色。
云照心念一动，正欲开口回答，君不易的指尖轻点下她垂在身侧的手，而后同店家道：“我们是玄机宗的。路过此地，前来住店。”
“住店？”
“正是。”
店家语气讶异：“真的只是住店，不为其他？”
“确有一件事。”
话音未落，店家立马沉了脸，还没来得及轰人走，又听男子道：“我们特来此地尝鲜，有劳店家给我们做一份三鲜鱼。”
“三鲜鱼？！”
“对。”
话落，店家的脸由黑飞快地转为灰白，甚至比他们来时路上看到的人神情还要苦涩。云照忍不住问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没问题？问题大了去！
店家心说近日真是邪乎得很，还没到中元节，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他瞪了二人一眼，不耐烦地摆手轰人走：“什么三鲜鱼？没有三鲜鱼！你们是来找茬儿的吧？赶紧走走走。”
云照侧身避开对方胡乱挥动的手，皱眉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你们都来砸我招牌了，我还跟你好好说？”店家的火气窜上来，眼珠子上下扫量云照，最后定在她的面纱上，“你别就是那个骗子吧？遮着脸干吗？怕被人认出来挨打吗？”
说着，他抬手去扯云照的面纱。
云照眉尖一动，旁边的君不易比她更快的出手捏住了店家的手腕，锋锐鹰目盯视着对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便放开了自己的手。
捏着手腕的力道一点都不大，可那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时仿佛有千钧重，压得店家喘不过气来。他张着嘴，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
两方对峙了片刻，君不易先开了口：“店家若不愿接待尽可说明。为何擅自揭我夫人面纱？”
云照猝然睁圆眼睛瞪着君不易——
谁是你夫人？
君不易暗示她配合自己，与店家道：“我二人只是途经贵地，见天色已晚来此下榻。竟不知汩溪民风彪悍，一言不合便做出欺辱女眷之举动。若我今日不在，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店家闻言眉头越拧越紧。他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这事儿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做了多年的生意，见过不少虚张声势，为了面子打肿脸充胖子的人，随便给个台阶下便能揭过去。
店家迅速换了副面孔，歉意道：“对不住啊。我以为你们是先头那些人……怪我！我给小娘子赔个不是。”
小娘子云照正腹诽君不易毁人清誉，一不留神将心中所想脱口说了出来：“谁是他——”
“生气了？”
君不易毫无预兆地将大手附上云照的手，轻轻一握，温热的触感生生将“夫人”二字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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