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别前夕
夕阳拽走最后一丝留恋人间的霞光，给身后的黑夜腾出了位置。
赵岩与孙有水匆匆回到赵府。
孙有水把赵岩在赵府北门放下，便驾车去后院停放马车。
在回来的路上，赵岩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吞下那颗珠子产生异变感逐渐强烈：他的丹田开始痒痛难忍，而全身从内到外都在产生微微的刺痛。
赵岩拎着石头进了赵府北门就直奔自己的品香院北卧，途中不做任何停留。
宅在府里瞎溜达的赵仁杰碰巧扭头看到赵岩就跟了过去，心想在去太一宗之前好好找自己的二叔聊一聊，不然以后可没机会了。
虽然还不知道太一宗内门弟子的名额花落谁家，但赵仁杰只想对那些还在妄想的人说一句：呵呵。
赵岩撞开北卧的房门，却发现早已有人在房间内等着自己回来。
“回来了也不会好好开门？“
坐在中堂的赵志鹏看见赵岩撞门进来，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训斥道。
门外尾随而来的赵仁杰听到房间内父亲的声音，便蹲身伏在墙角。
赵志鹏看着赵岩面容憔悴，摇摇晃晃的模样，眉头不可见的的抖动了一下。
“都快死的人的了还出去瞎逛，是嫌我的麻烦事还不够多吗？”
门外的赵仁杰听到这话，捂嘴嘿嘿偷笑，虽然类似的话听了很多年了。
赵岩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径直走向被折叠的屏风后的罗汉床，将石头扔在床尾，然后直接趴在床上。
赵志鹏见赵岩忽视自己，站起身就要发动“长兄为父”技能，但看见赵岩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又赶紧碎走上前查看。
但赵岩一个翻身，变成仰面朝天，赵志鹏又变成不疾不徐地走到赵岩床前，边走边说：
“我收到池郡寻龙城的家族子弟的传报，上面说那里有一位奇医，我想或许可以救你性命，你明日就启程过去吧。”
赵岩紧闭双眼忍着身体的痛苦，没去理赵志鹏，但心中想到自己终于还是要被赶出赵家，连纨绔子弟都没得做了。
赵志鹏站在前两次站的位置，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床上赵岩忍受痛苦的模样，或许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赵岩的眼神竟然逐渐变得柔软，眼底也似乎泛起一丝水雾。
片刻，赵志鹏再次迈开脚步。
这次赵志鹏向前走到赵岩床边，离开了那个代表着什么的位置。
赵岩感觉到赵志鹏停在床边，吃力地睁开双眼想看看自己这位哥哥要做什么。
但这次轮到赵志鹏没给赵岩睁眼的机会，之前是赵岩没给孙有水抬头的机会，真是事事有轮转。
赵志鹏慢慢坐到赵岩手边，伸出粗糙的右手慢慢抚合赵岩的双眼，带着不舍与愧疚的语气，用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
“不要说话，你仔细听我说就好。”
赵岩和石头都没敢吱声。
“这些年我和爹没空管你，都是你嫂子在管你。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有她太惯着你的缘故。”
赵志鹏轻吐一口气，略微哽咽道：
“但终究都是我的错。你说，要是我平常没有动不动就训你打你，你会不会不那么叛逆；要是咱哥俩能多说说心里话，我不信你会和王彦龙更亲；要是我不让爹把那么多的家族事业交给我，那我就能有更多时间陪你，咱们还能像小时候那样一起练武，现在还能一起做纨绔子弟。想想都觉得好啊。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赵志鹏说的话已经让赵岩开始鼻塞了，最后一句话更让赵岩呼吸愈发沉重起来。
“你得知道，我啊，不只是你哥，还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家族的家主，有太多的人和事情要我去处理，要我操心。这太累了，但都是我自找的。”
“其实我也想像王彦龙那样跟你嘻嘻哈哈，花天酒地，可我做不到，也没机会了，因为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墙外，蹲在墙角赵仁杰捂着嘴瘫坐在地上。
墙内，赵志鹏对赵岩凄惨一笑。
赵岩感觉到一滴热泪砸在自己手背上，而他的眼角也留下了泪水。
“哥～！”
赵志鹏轻轻拭去赵岩眼角的泪水，也让赵岩感受到大哥手上伤口带来的剐蹭。
赵岩知道自己不是被赶出家门，而是大哥最后一次尽自己努力把他从危险中推出去了。
“说了别说话！你给我听着！我为你在万氏钱庄存了五千两白银，我这里就剩这么多了。你省着点花，足够保证你只剩一年的生活了。”
“哥知道你聪明，应该也猜到事情的真相了。但你现在就是一介凡人，不要再想着找你嫂子还有南宫家报仇，咱们斗不过！而且你以后要是再见到南宫希云，记住！千万要小心，能躲多远就朵多远，我也看不透他，你也别去招惹他。”
赵岩不想赵志鹏再说了，他已经被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赵岩拉起赵志鹏的手，却被赵志鹏反手将赵岩的手握在手里，语气突然加重道：
“这次离开，你就走的远远的！出了这个门就忘掉你是赵家的人，忘记你在这的一切，换个名字过完余生，最好再有个孩子！如此我就死而无憾了。”
“我说的你能做到吗？”
最后一句话，是赵志鹏用力握着赵岩的手，瞪大了双眼，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的。
“能！”
吸溜～
赵岩吸了一把鼻涕回应道。
赵志鹏为赵岩盖好火蚕丝被，又用自己右手的袖子替赵岩先擦掉眼泪后抹去鼻涕。
随后赵志鹏站起身用自己左手的袖子擦掉自己脸上眼泪，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最后看了一眼赵岩就大步流星出门离去。
只是在门外他看了一眼墙角有些疑惑，却来不及放在心上，因为明天赵岩要走了，太一宗长老要来了。
“哥！”
赵岩一声嘶吼传到门外，却没有换来赵志鹏身影的一丝停顿。
床尾的石头早早就打起盹儿，没看到这生离死别的戏码。
但有什么比做一条可以有地方打盹儿的狗还幸福呢？
今晚的夜空繁星隐匿在云间，连月亮都拉过一朵残云捂住面容。
而乌云不知何时开始撒下零星几粒雪花，好像是谁遗落的眼泪。
墙角的赵仁杰早在赵岩和赵志鹏还未拉手手时就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不敢再听下去，他害怕再听到什么令他心智崩溃的事情。
斋心院
赵仁杰目光呆滞地向自己的房间踱步而行，却在拐角迎面撞上为他送新衣服的南宫蔚。
“哎呦！”
南宫蔚躲闪不及，额头被赵仁杰胸口狠狠地撞了一下，紧接着二人都摔倒在地
南宫蔚怀中的奶白的新衣服也被抛到空中。
“谁没……儿子？！”
新衣服落到赵仁杰的头上，很像一顶丧帽。
南宫蔚赶紧爬过来，扒掉盖在赵仁杰头上的衣服，这里摸摸赵仁杰的胸脯，那里摸摸赵仁杰的脸庞，将他抱在怀里，心疼地娇嗔道：
“哎呦！我的傻儿子！这里疼不疼啊？没被撞疼吧？哎～你说你走路那么着急干什么啊？”
赵仁杰感受着南宫蔚怀里的体温，想到前面在二叔那里听到的话，质疑、悲痛、羞愧、愤怒、厌恶的情绪一个一个填满他的脑海，最后一股迷茫在脑海中炸开，彻底击溃了这个在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下长大的小男孩。
我没爹了！
为什么啊？！
怎么能是你啊？！
“啊哈！啊！！！”
赵仁杰抱着南宫蔚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下子可把南宫蔚哭懵了，想着我那么厉害吗？能把儿子撞哭。
南宫蔚只好抱着赵仁杰的头，把新衣服披在他身上，然后坐在地上慢慢晃着身子，同时轻拍赵仁杰的背部，温柔地哄道：
“杰儿乖～杰儿不哭～是妈妈不好，是妈妈走路太着急了，都是妈妈的错。”
只是南宫蔚越是这样，赵仁杰就哭的越厉害。
只是，南宫蔚越是这样。
赵仁杰，就哭的越厉害！
将赵府的两处哭声作为背景音乐，凛冽的北风它来了，它带来了更多的雪花。
这些雪花或是落在屋檐上。
或是落在头上。
或是落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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