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远行的人
西城门外六里，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风雪交加，路上的行人纷纷紧紧身上的衣服加快自己的步伐，看到从身边驶过的一辆辆马车，投去妒慕的眼光。
远离紫霞城的马车当中，徐徐行驶着一辆双辕长车。马车被两匹妖兽赤磷马拉行，赤磷马不时发出嘶嘶的声响，像是在向外人昭告乘车之人的高贵身份。
黄褐色的车幔边沿四角悬挂着双青环玉流苏，随着马车的颠簸发出清脆悦耳的罄音，只是被风声淹没；车厢采用十年生的封火木制成，车身呈暗红色，这样的车厢冬暖夏凉，最受常年在马车上度过的行商喜爱。
赶车之人头戴一顶毡绒帽，上身一件羊毛长袄，下身一件青黑色棉裤配一双黑色棉布鞋，被动的通红的右手握着一根皮鞭，左手则揣在怀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陪赵岩前往寻龙城的孙有水。
锻骨境修为的他根本做不到时刻在体内运转周天来暖和身子，戴手套又握不住皮鞭，只能不时朝手上哈口热气来保证握住皮鞭手不会冻僵。同时他尽力向后做一些，因为身后的车厢内安放着一个小型炭火盆，烧的是无烟油木炭，一根油木炭可以燃烧八个时辰之久。
车内一角，把石头放在大腿上的赵岩倚靠车厢夹角小憩，四爪金丝蟒龙斗篷盖在身上，暖烘烘的车厢加上斗篷可把石头闷坏了。
“嗯～”
“嗯～”
像是哭泣的叫声从袍子里传出来，石头一边叫一边四处扒拉。
只是赵岩一直没有动静，甚至打起了有节奏的呼噜声，可石头闷的受不了了，直接一招黑狗问路，砸在赵岩双腿中间，力度只重不轻。
“嗷！”
碰！
一声惨叫从一跃而起的赵岩嘴里传出车外，一生碰撞声是赵岩起身起过头，把头撞到了车顶发出的。身上的斗篷与石头都落在车舆上，而斗篷压住石头使得有石头撑起一个小鼓包不断在移动。
至于赵岩则缓缓跪在车舆上，额头贴着车厢内壁，双手捂着下面。二弟疼的他痛不欲生，让赵岩这才体会到做大哥的不容易。
车厢外坐在辕座上的孙有水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惊得小脸煞白，只剩一个红鼻子。
“二爷？你怎么了？”
孙有水很想掀开帘布看看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怕看到什么不应该看的，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因而丢了性命。可孙有水也怕赵岩发生什么意外，那他同样性命不保，所以孙有水只能握紧皮鞭，侧身贴近车厢附耳倾听里面的动静，生怕漏掉什么。
“没事。”
赵岩深吸一口气，撑着车舆坐在车厢内壁延伸出来的长椅上，靠着车厢对孙有水说道。
车外的孙有水听到这声回应总算放下悬着的心，转过身子抽了几鞭子赤磷马，喊一声，架，接着赶起车来。
赤磷马嘶鸣一声表示：彼其娘乎？
赵岩盯着在斗篷上乱窜的小鼓包，咬牙切齿：石头！你该庆幸你是个母狗！
赵岩俯身拾起车舆上的斗篷放到一边，拎着石头的脖后颈放在自己大腿上，按住狗头一下又一下轻轻抽打着狗屁屁，打得石头嗷嗷直叫，声音凄厉无比。
石头：彼其娘乎？！
赵岩抽打石头狗屁屁的同时，出声询问车外的孙有水：“老孙！到哪儿了？”
正赶车的孙有水听到一声老孙呆了一下，看了一眼路边景色，与自己脑中的印象参照后，恭敬地对赵岩回应道：“二爷，到西十里亭了。”
赵岩听到西十里亭便想起紫霞城东西城门外十里处各有一个六角十里凉亭，是专供人们送别亲朋好友的地方，而凉亭附近栽种了许多柳树。
也不知道王彦龙会不会来送我。
赵岩将手中的石头放在车舆上，从坐下的长椅打开暗格，抽出一根油木炭拨了拨了炭火然后放了进去，让炭火烧的更旺了些。
做完这些，赵岩想找石头擦擦手，抬头却发现石头爬出了帘布，吓得他赶紧弯起身子要出车厢找石头，但帘布伸进一只手，手上拎着石头。
“二爷，你的狗。”
“谢了，老孙。”
赵岩高兴地伸手接过石头，轻快地对孙有水道谢。
但孙有水突然停下马车说道：“二爷，王公子来了。”
刚坐下，正准备抽打狗屁屁的赵岩疑惑道：“哪个王公子？”
“骚包，狗带了没？”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岩喜出望外。
曹操！我墙都不服就服你！
抱着石头钻出车厢，赵岩扫视一圈，看到王彦龙身穿墨青色侠客服，背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棍状武器，在风雪中衣袂飘飘地抱手站在西十里亭台阶底下，赵岩不禁鼻子一酸。
扶着孙有水的肩膀跳下马车，在孙有水的注视下张开怀抱，拎着石头夹腿奔向王彦龙：
“你才狗带了！你个老嫖客。”
王彦龙被怼的一脸懵逼，也没关注赵岩奇怪的跑步姿势。
我就问你带石头了没？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王彦龙你没给赵岩拥抱的机会，把赵岩晾在一旁，自然地接过石头贴在脸上狠狠的蹭了几下，大喊一声：“爽！”
赵岩，石头：彼其娘乎？
赵岩夺过石头，惊喜交集地问王彦龙：“你怎么舍得从云良阁大老远的跑这儿来了？”
“来给你看个东西，你退远点，别伤到石头。”
王彦龙放下背着的紫龙枪，转身走进亭子道。
小心我放狗咬你。
赵岩一脸黑线地抱着石头退回马车，和孙有水一起，两人一狗静静地等王彦龙开始表演。
王彦龙盘腿坐在西十里亭中，入定吐纳。
一圈圈隐形的波纹开始以王彦龙为中心向四周振荡，逐渐形成一个在其周身环绕的灵气漩涡，丝丝灵气不断融入王彦龙身体，墨青色侠客服随之飘摆不定，仙气凌然。灵气漩涡不断抽汲亭子附近的灵气，在亭子附近的灵气将被抽空之时，王彦龙睁眼一声大喝，灵气漩涡被震散变成一股强烈的气流向周围辐射开，把木亭附近柳树枝干的积雪全部震落，煞是壮观。
“练气九层！”
马车旁的孙有水大吃一惊道。
赵岩摁下石头汪汪直叫的狗头，看向王彦龙的眼睛充满了羡慕与向往。
仙人当如是！
王彦龙拾起紫龙枪，在赵岩钦佩与羡慕的眼神中走他面前自豪道：“我这突破的场面帅不帅？”
对面没理他，扭头问孙有水：“其他人突破练气九层也像他这样吗？“
“王公子的突破确实很帅。”孙有水毕恭毕敬，答非所问。
但是赵岩却听懂了，一脚踹向王彦龙，没好气道：“你怕不是有个大病？好好地找个安静的地方突破不好吗？非要在我这耍帅，我又不是云良阁的姑娘！”
“我这又不是只给你看，况且我无敌好吧。”王彦龙身形一转躲开这一脚，努努下巴指向西城门的方向对赵岩解释道。
见此赵岩也不多说什么，转身拉着孙有水准备登上马车：“我看完了，你早点回去别让姑娘们等太久。”
哪知王彦龙先行一个箭步冲出上马车，麻溜窜进车厢，惬意地烤着炭火坐在长椅上对外面说道：“长辈们觉得我该出门游历了，所以我就不回去了。”
后登上马车的二人愕然，赵岩钻进车厢确认道：“要跟我一起？”
“暂时的，不行吗？”王彦龙枕着斗篷躺在长椅上懒洋洋道。
“行！老孙，赶车！”
孙有水闻声扬起皮鞭，发动马儿接着上路。
“虽然我不介意你这样盘我的斗篷，但你还是得先擦一下脸再说。”
“嗯？啥规矩？”
“不是啥规矩，就是我刚才把木炭灰抹到石头身上了，而你又蹭的那么实诚。”
“卧槽，赵岩，你做个人吧！”
“汪汪汪！”
“哈哈哈哈！”
马车在风雪中跑向远方，跑到哪里，前面发生什么都不是当下可以决定的，但是远行之人可以决定和谁一起踏上这旅途。
少年一笑出门去，千里雪花风飘零。
…………
“少爷，王彦龙果然来了！你真是料事如神！”
离西十里亭四里处，一个身形高瘦身着单薄黑色道童袍的少年跳下树干，激动地跑向一辆全黑的马车说道，那马车连拉车的赤鳞马也是一身黑鳞。
“我掐指一算，小六子你还没有对象！”
马车内传出南宫希云信誓旦旦的声音。
“少爷，你不是也没有吗？”
小六子坐在辕座上，拿起黑色皮鞭嘟嘟囔囔。
“……小六子，你的山楂丸没了。”
“少爷！？”
“豆沙糕也没了。”
“……”
“赶紧赶路。”
“嗷。”
黑色马车向北调转方向，驶向万氏仙舟码头。南宫希云要去隔壁安南国找他那个漏出尾巴的魔女师傅。
……
“你当真决定要去万仞关参军？”
在李家祖祠中，负手站在李峥背后的李年生真的很想听到儿子说不！
“是！”面向李家列祖列宗的灵位牌下跪的李峥背腰直挺，抬头挺胸，坚持道。
“有你姐在素女门，李家的地位就不低了。”
李年生依旧没有转身，只是稍微抬头看向北方。
“家族兴旺焉能依附一介女身！况且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希冀女子，岂非朽木粪土！何不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纵横天下，留名人间，此当为吾之四志也！望父亲准我边关参军，不负大丈夫之志！儿，跪谢！”
李峥神情庄重肃穆，言辞掷地有声。稽首一拜，既跪李年生，也跪李家先祖。
不就是失恋了吗？
当年我被你娘甩了那么多少次，也没见变成你这样啊？
李年生听的无奈又欣慰。
“那你就去吧。”
“谢父亲！”
……
雏鹰展开飞翔的翅膀，准备享受来自天空的毒打。
星古大陆上，戏台已经搭建好，观众们静待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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